“吞灵药,生翅膀,入了广寒门。晓星沉,云母屏,独对烛影深。寥廓天河生,寂寞云裳赠,空悔恨,碧海青天夜夜凡尘心……”在舞台上,她是美丽、虚幻的嫦娥,而在现实生活中,她是一位被子女唾弃,临死都不想见一面的母亲。 她是越剧名伶,光鲜亮丽,在越剧全盛时代受人追捧,迷醉在漫天的鲜花和掌声之中。她是个戏痴,戏疯子,是个不疯魔不成活的成功女性。然而,这一面有多成功,多绚丽;另一面就有多失败,多难堪。除了对艺术的痴迷,对舞台的热爱之外,为了成名成角,她也能做到六亲不认、不择手段。对于自己亲生的三个孩子,从小就疏于管理,在孩子最需要她的时候,她总是缺席。而对于支持她,给她写出好剧本,作为她成功路上的垫脚石的丈夫,她也能翻脸不认,转而投向投资商们的怀抱。 可以说,这是一个跟传统意义上的母亲截然不同的母亲形象。在众多的文艺作品中,也鲜少这样的母亲形象。古往今来,说起“母亲”,总让人想到温柔、亲切、善良、慈爱、含辛茹苦、任劳任怨这样的字眼。而《追月》中的母亲却是自私的,冷酷的,虚荣的,甚至是失德的。同时失去了妇德与母德。这样的人是不能称之为“母亲”的。从这个角度来说,原著作者艾伟塑造的另类母亲是非常独特的“这一个”(电影《追月》改编自艾伟的鲁奖小说《过往》)。仅对子女自私、冷漠这一块,张爱玲《金锁记》中曹七巧有几分类似。但其他部分是截然不同。 所谓的“这一个”,指的是文艺作品中与众不同的,独树一帜的艺术形象。“这一个”极具辨识度,不会与其他作品中的人物形象撞脸、雷同。也正因为此,“这一个”有着鲜活的生命力,是活生生的“这一个”,是独一无二的“这一个”,让人印象深刻,过目不忘。《红楼梦》里的贾宝玉、林黛玉,《阿Q正传》里的阿Q,《平凡的世界》里的孙少安、田润叶等都是印刻在读者脑中的“这一个”。 故事的开篇便是从这儿讲起:她得了重病,回到永城来看她的孩子们,仿佛追月的嫦娥重回凡间。按照她自己的话来说,是这场病让她醒过来的。她去看望大儿子,大儿子恨她入骨,不见她。二儿子倒还愿意见她,她亲自下厨房,第一次做饭给他吃。她去精神病院看女儿,走到门口,又不敢进去。对于过往,她追悔莫及。她的内心一点一点地开始觉醒,缺失的母爱也一点一点地回归。之前她是可恶可恨的,此时,又是可怜可同情的。因此,最后大儿子秋生还是原谅了“这一个”母亲,剪不断的血脉亲情让这几个缺爱的孩子重新拥有了母爱。 同时,作为越剧名家,她对于越剧的痴迷,对于艺术的精益求精,对于越剧晚辈的倾囊相授,也是非常令人感佩的。这也是这样的母亲形象成为特立独行的“这一个”的重要支撑力量。没有一个“坏人”天生是“坏人”,我们总能找到导致他“坏”的背后的逻辑。而对于剧中的戚老师来说,她之所以对丈夫,对子女这么无情、绝情,是因为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她所追求的越剧事业上。她把自己的全身心都奉献给了舞台和观众。而作为饰演戚老师的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、影视演员何赛飞同样是为此片奉献了她实打实的戏曲功底、舞台张力、荧幕表现力。她因此片而获得金鸡影后殊荣,真乃实至名归。